千和安

*前篇指路→ 08

*后篇指路→ 10（完结）

*首章指路→ 01

*即将完结

=====预警=====
无严格考据，只是想随心写写心里比较恐怖的校园悬疑。

架空，架空，架空。

文内灵异现象多数原型来自校园不可思议怪谈，并且应该都被我魔改过，无法严格对应，请不要当真。

格局不大，有且仅有瑞金的故事，没有其他队友。

就是个短篇小悬疑。

祝食用愉快

【Escape 09】

走廊不算长，全力冲刺过去只要不到十秒钟。

 

白色的影子跟在他们身后，不断地重复着细弱的“救救我们……”，在它身后，走廊地板也开始逐渐塌陷，金回头望了一眼，见两个从美术教室里冲出来的石膏雕像直直掉了下去，发出长长的哀嚎声。

 

“谢谢！”金短促地说。

 

这是把双刃剑，固然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却也从根本上断绝了他们回头的可能性。

 

“趴下！”格瑞忽然喊了一声，同时猛地按了一把金的头，金顺着这股力道矮下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就看到一节浮肿的白色肢体从自己身边擦了过去。

 

因为这次攻击，格瑞和金被迫分开，各自贴紧了走廊左右两堵墙，他们仰头看去，见一只惨白的蜘蛛似的东西趴在天花板上，垂下的白色肢体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肉球一样的身体上没有脸，只有一张张大的嘴巴，露出参差不齐锯齿似的尖牙来，腐臭的口水沿着嘴角向下滴，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

 

一时间摸不清鬼怪的底细，两个人都没敢轻举妄动，各自戒备地观察着状况，但他们注定没有时间观察太久，萦绕在耳边的音乐就是催命符。

 

金定睛一看，那些肢体末端分明都是人类的手——但又不是正常的手，更像是几只手被简单粗暴捏到了一起，做出来的橡皮泥般拙劣的产物，畸形的手指扭曲无比，青筋暴起。

 

末端的手挥舞着，手指张开合拢，一次次在他们面前晃过，试图抓住他们，但比起目的性，更像是漫无目的地摸索。

 

“它看不见我们！”金马上反应过来——天花板只有不到三米，借着映进走廊的月光还抓不准他们，只能说明这个鬼怪视力低下，或者干脆就是个瞎子。

 

金的声音很小，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几乎就在他出声的一刹那，鬼怪像是找准了方向一样，一条长肢狠狠向他抓来，金急忙贴着墙避向一边，千钧一发逃过一劫，左手手腕在地上猛地撑了一下，他急忙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断了是不可能的，扭伤或者脱臼是很可能的。

 

“你去音乐教室！”格瑞提高了声音，一边喊，一边向着反方向跑——他可活动的范围不大，不远处就是断掉的走廊，他的声音吸引了蜘蛛人，身形庞大的鬼怪踩着天花板，惊天动地地向格瑞的方向追去。

 

《致爱丽丝》已经弹到了一首曲子中间的快节拍部分，听在耳里如同死神催命的计时声，金一咬牙，转头就向相反的方向冲去，很快就来到了音乐教室门前。

 

音乐教室的门是敞开的，越靠近，钢琴声听得越清晰，门框和门口附近的地板上黏着散发腐烂气味的液体，很像那只蜘蛛人滴下的口水。金毫不犹豫直接向里冲，果然看见一架正在弹奏中的三角钢琴——但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弹奏者的身影。

 

顾不得去思考可能出现的危险——何况飘荡在空中旋律渐渐诡谲的《致爱丽丝》就是最大的危险了——金三两步冲到钢琴前，一看之下，惊得他几乎愣了一秒。

 

在弹琴的是一双手，而且是一双手指扭曲、血肉模糊的手，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下又狠狠碾压过，这双手努力地按着琴键，但终归力不从心，按出的音符渐渐错乱。

 

可《致爱丽丝》这首曲子还在顽强地继续着，旋律已经到了金很熟悉的地方，再过几秒，可能就是那刺耳的“邦——”一声，同时一遍曲子就结束了。

 

没时间多想，金直接伸出手去，想在琴键上随便乱按来破坏这首曲子，可无论他怎么按，被按下的琴键都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扭曲的手依然不紧不慢地弹奏着，直到两只手忽然同时抬高——

 

糟了！！！

 

情急之下，金想去抓住那两只手，可那两只手的力气出奇的大，竟然直接带着金的两只手一起，重重砸在了琴键上。

 

“邦——！！！”

 

“啊——！！！”

 

钢琴声和金的痛呼声一起响起，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手指是不是要被砸碎了，左手手腕的痛感再度加剧。

 

但比起手指的疼痛，另一个事实更让他的心直往下沉。

 

《致爱丽丝》完整地弹了一遍，现在他已经完整听了两遍曲子，格瑞至少完整地听了一遍。

 

而毫不停歇地，那双手再次开始弹奏起来，熟悉的旋律流水一般滑出，预示着他们的生命还剩下三分钟的倒计时。

 

金从音乐教室里找了一把凳子，举起来就往三角钢琴上砸，可钢琴纹丝不动，反倒是他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虎口发麻，他又试着去砸琴键，但琴键也没有丝毫损坏的意思，凳子砸在琴键上，那些琴键仍然一声不发，就像坏了似的。

 

“……可恶！”

 

时间紧迫，不容金多想，他只能去尝试任何可能的方法——于是凳子转了个方向，砸在了弹琴的那双手上。

 

这次奏效了，砸中的时候，那双手抖了一下，但这只让演奏停顿了一秒钟，一秒后，那双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弹着。

 

好像多重的伤也无法阻止它弹琴一样。

 

这简直是遇到的最无解的鬼怪——这双手确实无力造成任何伤害，也没有主动攻击过金，可它弹出的曲子却是致命的，并且无法简单地用武力迫使它停止演奏，就连这架钢琴都无法人为毁坏。

 

《致爱丽丝》轻快的节拍回荡在教室里，但同时，金能听到走廊上传来沉重的拍击声——那是格瑞在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争取时间。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金又用凳子砸了几下那双手，试图多拖延哪怕一秒的时间来思考对策，随着每一次沉重的打击，那双手都会停顿一秒，可马上又会顽强地继续弹奏下去。

 

——只要砸了就会停下来。

 

——砸了就会停下来，停下来……

 

曲调再次开始错乱，金丢开手里的凳子，一把翻下了钢琴琴盖，毫不留情地碾住了那双手！

 

霎时，一声凄厉的哀嚎在音乐教室里响起，那双手被琴盖压着扣在了琴键上，按出了一串古怪的旋律，同时它拼命挣扎着，想要顶开琴盖，金把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还抬起一条腿用膝盖也死死顶着，琴盖下溢出了暗红色的血，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

 

终于，那双手不再挣扎，哀嚎声也消失了，金不敢放松警惕，他想了想，忍着反胃的感觉，拽住那双手的断腕，分别将两只手拉了出来丢到地上，然后把钢琴琴盖彻底合拢，自己翻身上去，一屁股坐在了琴盖上。

 

两只更加血肉模糊的手躺在音乐教室地板上，钢琴琴凳上洒满了鲜血，《致爱丽丝》终究没有弹完，他们得以脱离这一次的危险。

 

金看着那双手，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他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和格瑞要出去，我们不能因为你死掉。”

 

话音未落，金跳下了钢琴，抄起刚才被丢在一旁的凳子，结果刚要冲出教室门，就差点和要冲进来的格瑞撞上。

 

“格瑞你没事吧？”

 

“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问完了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难得地相对露出了笑容，金的笑容如释重负，格瑞的微笑很浅，几乎察觉不到。

 

不需要回答就知道了，他们都没事。

 

那只蜘蛛人其实是弹奏钢琴的双手的分身——这么说有点绕，格瑞换了个方式解释，那只蜘蛛人是为了保护那双手继续弹琴的，格瑞察觉到了，因此他推测，弹奏钢琴的鬼怪恐怕本身并不强，于是他选择引走蜘蛛人，让金去破坏《致爱丽丝》。

 

金点了点头，想起那双顽强弹奏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

 

蜘蛛人身上最多的就是手，一只又一只……会是那双已经指骨断裂的手本能的渴望吗？

 

贴身放置的钥匙微微发烫，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一切真的快要结束了。

 

就像彻底塌陷的走廊和楼梯一样，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们都别无选择。

 

“走吧？”

 

“走。”

 

两个人加快脚步跑上五楼，看着静悄悄的昏暗走廊，不由得各自沉默下来。这种停顿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接着他们就分头开始查看一切看得到的锁孔，就像之前他们不约而同的分工一样默契。

 

“格瑞。”金忽然喊了格瑞一声，“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

 

“这里……只有这栋楼是这样吗，你去外面看过吗？”

 

“没有。”格瑞摇摇头，“一楼大厅的出入口直接消失不见了，我试过打开窗户，也没有用，根本出不去。”

 

“会不会是去天台呢？”金下意识地接话，他眯着眼睛查看每一个柜门，“可能只要我们能从这栋楼里出去……”

 

“…… ……”

 

“呃，怎么了？”

 

格瑞静静注视着那个忽然又闪了一下的白色影子：“也许你说得对。”

 

去天台的楼梯在五楼东侧的一个转角处，两个人又返回去，结果在转角处的铁门上看到了一把大锁，锁孔是倒置的五角星形状。

 

“就是这个！”金惊喜地叫了起来，他掏出钥匙对比了一下，“肯定没错！”

 

之前他们谁也没往这里跑过，因为通向天台的铁门每天放学后都会锁起来，跑到这里多半是自寻死路。

 

临到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金的手停了下来。

 

格瑞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金的身边静静地等着。

 

“格瑞，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金转过头，一双湛蓝的眸子直直盯着格瑞：“如果打开之后就回去了那当然好说……如果打开以后，里面是什么更危险的东西，你得答应我，不能光想着让我一个人走。”

 

“…… ……”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吧格瑞？”金皱了皱眉，下一秒，换成了有点无可奈何的语气，“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我告诉你，你如果到现在还想着有什么万一优先保护我的话，我就真的跟你生气了，我可没有闹着玩！”

 

“…… ……”

 

“之前情况紧急，我没时间和你计较，但你别以为我就能心安理得了，我是凭什么能让你用命去换啊？！”

 

“……金。”

 

“明白了吧，我离生气就差这么一点儿，这么点儿。”金张开右手食指和拇指，缩短距离，比划出一个米粒儿大小，“格瑞你知道的，我不常生气，你可千万别逼我啊！”

 

格瑞注视着金的眸子，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话都不适合现在说，或者也许不该说，但一定是藏不住的。

 

“好。”最后格瑞点了点头，“那么相对的，你不能冒险。”

 

达成了约定之后，金慢慢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试着转动了一下之后，咔哒一声，挂在铁门上的大锁一下子弹开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打开铁门，一级一级地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铁门被打开后，笼罩在楼梯上黑雾也忽然散去，他们得以看清——通向天台的那扇门是半开着的。

 

经历了这么多，谁也没觉得这是马上能离开的前兆，相反的，他们一瞬间都绷紧了神经。

 

敞开门迎接他们的，除了逃出生天，也可能是这栋教学楼真正的始作俑者。

 

格瑞始终确信一点，那就是这栋教学楼的诡异背后一定有操纵者，从他意识到死去的人会慢慢变为鬼怪后，这种确信被再次加深了。

 

“要小心。”格瑞轻声提醒。

 

“我知道。”金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推开了那扇门。

 

打开门就是天台，与教学楼内窗外的暴雨倾盆不同，天台上反而没有下雨，雨后的夜空漆黑极了，缀着几颗明亮的星星。

 

金微微怔住：“格瑞，这里……”

 

“别说话。”格瑞简短地打断了金的话，他听出了金想说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天台上站着一个和他们身形相仿的影子，面目模糊，不知何时开始，沉默地盯着他们。

 

“是谁背叛了我……”

 

幽幽的，怨恨的声音传来，沙哑而令人毛骨悚然。

 

“谁……谁给了你们钥匙……”

 

令人意外的，那个影子看上去非常虚弱，甚至话音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声，金小心地踏前一步，那个影子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就差一个人……就差一个人……只要你们不管谁死了……我就能活下来了！！！”

 

霎时间，狂风大作。

 

格瑞反应敏捷地一把抱住了靠近门旁的柱子，同时伸出一只手拽紧金的胳膊——这阵风太大了，如果松手，保不准下一秒就会被风吹下天台。

 

从六层楼高的天台掉下去一点也不妙。

 

“你抓紧我！”格瑞忽然喊了一声，确认金把自己拽紧了，才松开了一只手，简单粗暴地从金的肩上摘下了书包，手一松，书包顺着大风直直扑向了那个影子！

 

——而后，直接穿过黑影，掉出了天台外。

 

“格瑞你说课本回去还要用的啊！”

 

“别管那个。”格瑞急促地说，“你看到了吗，它没有实体！”

 

他们明明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为什么现实世界的天台上还存在着一个没有实体的鬼怪？

 

刚到天台上的时候，金四下一扫，就看到了稍远处彻夜亮灯的大楼，大楼顶端有一个电子报时牌，显示着时间正是接近当天半夜。

 

完全吻合。

 

“那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金顺着这股大风冲黑影嚷嚷，“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活下来’的！”

 

“…… ……”

 

风忽然止住了。

 

月光洒落在天台上，黑影错愕地抬起头，于是格瑞和金都看清了——这个黑影穿着一身他们学校的校服，但脸上已经面目全非，像是一层皮肤被活生生剥去似的。

 

“我……死了？”他喃喃着，忽然又变得狂躁起来，“才没有！！！我没有死！我只要……只要再死一个人……再有一个灵魂……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门内忽然传来骚动的声音。

 

格瑞和金急忙避开，转到一堵墙壁后蹲下身，下一秒，天台的门再度被撞开了，金瞪大了眼睛——他分明看见了那个半身女人！

 

模糊的白色影子、半身女人、爬行的蜘蛛人……

 

鬼怪们涌了出来，却对他们丝毫不管，直直扑向那个黑影。

 

“你早该死了——”

 

半身女人只用两只手臂，在地板上飞快地爬行，一下子就攀到了黑影身上，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你杀了我们……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你为了活命杀了我们……”

 

鬼怪们一拥而上，浓烈的怨恨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打从心底泛出寒意。

 

“终于有人能活到出来了……能活到打开门……让我们找到你！！！”

 

所有的鬼怪一起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可嚎叫声中，又分明透着丝丝解脱。

 

无力挣扎的黑影被鬼怪们拖进了天台门内，就在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半身女人忽然爬向了格瑞和金，月光下，她只有半截身子的模样异常可怖，但她不再空洞的眼睛却透着满足的笑意：“谢谢你们……”

 

“那、那是……”金下意识地询问。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很多年前，几个夜探学校怪谈的学生结伴来到学校里，结果误打误撞真的遇到了鬼，并被困在空荡荡的教学楼内，几个学生互相鼓励，约定一定会合力对付鬼怪，找到出去的办法。

 

直到其中一个人被恐惧击垮，为了保命，向鬼怪出卖了自己的同伴，回报是，当这里的鬼怪吃到足够多的灵魂而再次陷入沉眠，他就可以活下来，回到原先的世界。

 

那就是天台的黑影。

 

同伴们一个个惨死，被困在教学楼里，日复一日，逐渐成为了新的鬼怪。在那之后，每隔几年，都有新的活人被黑影抓进来，死去的人成为新的鬼怪，这个空间不断陷入死循环——只除了最初黑影的几个同伴，因为被背叛的强烈恨意，反而保住了一部分身为人类时的意识。

 

它们帮助活人，根本原因并不是为了让活人逃出去，而是为了让活人打开这扇它们无法碰触的门，从而抓住可鄙的背叛者，平息多年来的恨意。

 

而实际上，最初引诱黑影的鬼怪早就沉眠了，黑影之所以无法离开教学楼，是因为他其实已经死了——可他却以为自己还活着。

 

以为自己还活着，于是不断为虎作伥，以期求得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那你们会怎么样？”

 

半身女人没有回答，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们不会再见了。”

 

说着，她爬进了天台的门，门“砰”地一声合上。

 

就像是世界被按下了静止键，下一秒又按下了播放键。

 

忽然能够听见附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

 

不再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响动，而是再熟悉不过的——不远处钟楼的声音。

 

敲响了十二下，日历翻过一页。

 

新的一天来临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