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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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世界/瑞金】从天而降(上)【魔女宅急便paro】

*后篇指路→ 


*泰国旅游paro瑞金本《在异国逃避相亲是否搞错了什么》正在预售中

*本宣地址→ 点这里

*预售地址→ 点这里



*感觉好久没更新了……十分抱歉orz【鞠躬

*前段时间去了cp22,在路上的几天都没能更新【虽然一直有在码字【真的有呜呜呜

*霍格沃茨paro的瑞金下一章写了几千字的时候,偶然地从文件夹里翻出了这篇的文档……

实际上这篇是好久前写的,但是当时写了一半断掉了,就一直放着,再翻开的时候,忽然找到了写完的灵感!

真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啊


(结果本来以为5000字就能写完的文现在写了一万五还没写完……)




预警:

*魔女宅急便paro,设定同时参考原作小说及宫崎骏改编动画电影

*内含对金“魔女”的称呼,但这只是一个称呼,与性别无关

*金是男孩,货真价实的男孩



【从天而降(上)】


“哇!我得走了!!!”

 

镇上的一间小屋里,忽然传出了男孩清脆又慌里慌张的喊声,紧跟着是“哒哒哒”脚步踏在地板上的急促声响。小屋的门被猛地推开,金发的男孩拎着一把大扫帚,另一只手把半片烤面包胡乱塞进嘴里叼着,匆匆奔出了门。

 

金跨到大扫帚上坐好,双手握紧了扫帚木柄,叼着面包片一脸认真,几秒钟后,一头金发无风自动,身上的黑衣黑裤也跟着被风吹得翻飞作响,只一小会儿,他就骑着扫帚漂浮起来,然后十分顺当地转了个圈,飞到了小屋阁楼的位置。

 

阁楼有一扇凿通了整面墙的窗户,两扇木框窗完全向外打开,可以轻易望见阁楼里的人。金敲了敲其中一扇窗户,把面包片咬下一口,从嘴里拿出来,故意提高了声音:“格瑞,我走啦!”

 

不过因为腮帮子里还塞着面包,听着有点含含糊糊的。

 

阁楼里的银发少年头也不抬,倒不如说,整个人都一动也没动。

 

格瑞站在画架前,那巨大的画板几乎塞满了整间小阁楼,而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沉默不语地盯着画布看,好像能把那上面的颜料盯出个洞来似的。

 

“格瑞!”金咀嚼完了嘴里那块面包,声音又变得清脆而透亮,“格瑞——我走啦——”

 

男孩骑着扫帚,在阁楼窗户前来回飞了两圈,终于引得格瑞转头看了一眼。

 

“路上小心。”少年淡淡地开口。

 

“你有没有要我送的东西?”金快活地问——事实上,他似乎总是这么快活又生气勃勃——他的嘴角边还粘着一点面包屑,脸蛋上也蹭了一点果酱。

 

格瑞看着有点皱眉,不过他到底没有出声提醒金。他们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星期,这种提醒和细微的观察似乎应当出现在更为长久亲密的关系中,格瑞将此归类为他长期绘画的观察习惯,因此他忍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你的嘴角”,转而摇了摇头,回答了金的问题:“没有,快走吧。”

 

——不然你早上的送递委托就要迟到了,八点半,红色的圆形屋顶。

 

这句话在格瑞肚子里打转,没被说出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那我走啦。”男孩挥了挥手里的面包片,“大概中午就能回来了,我再买点奶油面包来!”

 

说完,把手里的面包片又塞回嘴里叼着,带着脸蛋上的果酱,很是潇洒地一转身,骑着扫帚灵巧地飞远了。他全神贯注飞行的时候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几乎看不到了,像是天空中一条细细的黑线。

 

格瑞等了一会儿,转头瞥了一眼,果然,已经看不到金的身影了。

 

他把视线转回巨大的画布上,望着右上角空白的一块,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这幅画唯一缺少的部分,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格瑞迟迟没有下笔。

 

一个多星期了,一直都没有合适的灵感。

 

格瑞对自己的画作相当苛刻挑剔,他宁愿一直这样空缺着,为了无法完成作品而感到缺憾和痛苦,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地拿还过得去的想法装饰门面。

 

那不会是他的画作,不会属于格瑞。

 

 

 

***

 

 

 

——在准备下笔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脑内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怎么画,更不知道该画些什么,想表达的情感如此陌生,以至于他站在画布前,像个傻瓜一样地愣着,久久没有下笔。

 

阁楼外的天空渐渐泛白,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也逐渐传出了清脆的鸟鸣声——格瑞很熟悉这个,他知道这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很快,随着天空越来越亮,太阳升起,这个安静的小镇会变得喧闹而吵嚷。

 

少年闭了闭眼睛,觉得眼球酸涩,像是针扎一样疼,他用指肚轻轻按了按眼角,把两扇窗户都推开,走过去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向上举起胳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四肢,眯着眼睛打量着仍然有点灰蒙蒙的凌晨天空。

 

他的视线里忽然撞进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离得太远,他的眼睛又酸又涩,还泛着点生理性的泪水,只模模糊糊看出那个影子在空中移动。

 

格瑞自动将之归类为一只鸟——大概是很大的那种鸟吧,浑身漆黑。

 

然而,与他认知相悖的,那个影子逐渐下降,越变越大,并且轮廓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一只鸟。

 

格瑞揉了揉眼睛,稍微向外站了一点,他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搭在额前遮住眼睛,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看去。

 

这次他看清楚了,可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闭上眼睛几秒钟再睁开——没看错,并不是他通宵作画后产生的错觉!

 

半空中的黑色影子,是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骑在一把大扫帚上、背着一个大挎包,浑身上下都穿得黑漆漆的男孩。

 

男孩身上穿着一件袖口偏大的七分袖黑色上衣,一条宽松的黑色短裤,两条腿上都套着及膝的黑色长袜,脚上穿着干干净净的黑色小皮鞋,他的衣服素极了,没有一点花边或是装饰,但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正闪闪地发着光,金色的发丝像是吸饱了日光的盛绽雏菊,既柔嫩又富有生气,那张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微微板着,嘴唇抿起,看起来稍微有点自负,却不会给人讨厌的印象,相反的,倒是很能让人打从心底微笑起来。

 

他骑在扫帚上,十分轻盈地漂浮在空中,随着第一缕晨曦一起缓缓下降,他脸颊两侧的发丝顺着风被向上吹去,他的蓝眼珠骨碌碌打着转,满眼好奇,又满眼天真。

 

“你好!请问这个镇子里,有没有魔女啊?”

 

清脆又透亮的活泼声音打断了格瑞的观察——长期绘画的习惯,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观察得多么细致,例如他已经注意到了男孩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漆黑的护身符吊坠——直到这时候格瑞才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男孩已经离他很近了。

 

他站在阁楼窗边,男孩浮在空中,他们离地面有两层楼高的距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手臂都不到的长度。

 

而对方就那么骑在扫帚上,无比自然地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一点也没有生分的感觉。

 

格瑞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通宵后的疲惫让他的思考慢了半拍:“……魔女?”

 

“对啊,魔女!”男孩用力点头,像朵被风吹得呼呼摇晃的向日葵,“就是……像我现在一样,骑着扫帚,穿得黑漆漆的,应该还带着一只小黑猫,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这里有吗?”

 

这个问题倒是很容易回答:“没有。”

 

“太好啦!”男孩的表情一下子就雀跃起来,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大口气,“那么我要留在这,我喜欢这里!”

 

这又是什么逻辑?格瑞一时间理不清,或者说,他因为疲惫而有些混沌的大脑自动放弃了思考。于是他带着一点倦意扶着窗框看着男孩,没有继续开口。

 

“谢谢你!”

 

男孩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地继续和他说话,还腾出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那头金发,但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危险,因为单手握着扫帚柄的男孩忽然摇晃了一下,整根扫帚在空中漂浮不稳,“呼啦”向下一沉,又摇摇欲坠地重新稳住了。

 

“诶嘿嘿……我还不太熟练啦。”男孩自顾自地解释着,冲着格瑞咧嘴一笑,“对了,我叫金,你呢?”

 

“……格瑞。”

 

格瑞觉得他确实是太困了,不然怎么会迷迷糊糊地,什么都没想,就轻易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这个叫金的男孩呢?

 

毕竟他从来没有这种友好社交的习惯,也没有兴趣。

 

“那么格瑞,我先走啦!以后再见!”金冲他挥挥手,刚要转身,犹豫了一下,又忽然凑上来,拍了一下格瑞的肩膀,“你快去睡觉吧,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累。”

 

格瑞愣了一下,而金一个转身,轻巧地飞远了,他远去的样子看起来又像只黑色的鸟,只是眨一下眼睛的工夫,视线里就再也看不到了。

 

格瑞原本以为下次再见到金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或者有可能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他一天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他的小阁楼上,他的画室里,偶尔出门买些食物或生活用品。他的画很受欢迎,但他生活所需要的很少,几只面包一杯水,画布和油彩,就足够他过上一天。

 

因此当他抱着一纸袋面包走出小镇上唯一的面包屋时,连他自己都惊讶于他一眼就看到了路对面大树下长凳上的金。

 

金发男孩坐在长凳上,挎包被放在一旁,扫帚被立起来靠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和清晨时看到的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不同,男孩看起来很沮丧,就连那头金发都似乎失了色泽,湛蓝的眼睛向下垂,金色的睫毛都蔫搭搭的——格瑞还记得,清晨时那双眼睛的睫毛又卷又翘,是双无所畏惧的孩子气的眼睛。

 

格瑞本应该目不斜视地走开的,可事实是他向着金走了过去,在旁边站定了,默不吭声地看着男孩头顶的发旋儿。

 

“咦,格瑞?”

 

就那么恰到好处地,金一仰头,猝不及防就撞进了格瑞眼里。

 

结果格瑞带着他那袋面包在金的旁边坐下了,还分给金一个奶油面包,作为交换,他得到了金分来的一块三明治,对方说是自己的姐姐做的。

 

“我姐姐也是魔女!”金说,咬了一大口奶油面包,嘴角边沾了一圈白花花的甜腻,“不过姐姐说,她还是更喜欢我们原来的小镇,所以她出去一年之后,就又回家住了。”

 

格瑞默不吭声地听着。

 

“其实本来魔女应该都是女孩子的,男孩的话,应该继承不了魔法……姐姐是这么说的。”金半仰着头,认真回想自家姐姐的话,“但是也不是没有男孩子成为魔女,只是很少很少很少——我就是那很少很少很少的一个!”

 

“…… ……”

 

在这段金喋喋不休,格瑞偶尔应声的谈话中,格瑞总算弄明白了金口中的“魔女”是怎么回事。

 

世界上一直存在着魔女,只是因为数量很少并不广为人知,她们会用魔法——飞行也是魔法的一种——常常养着一只从出生起就相互做伴的黑猫。通常来说,每个小镇都会有一名魔女存在,就像小镇的润滑剂一样,用魔法帮助人们,获得好运和祝福,彼此相互依靠着生活下去。

 

绝大部分的情况下,魔法只能由母亲遗传给女儿,因此,金出生时,没有人认为这个男孩会继承魔女的血统,他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会成为魔女——如果他没有在十岁的某一天,突发奇想模仿着姐姐骑扫帚的模样,跨在家里的老扫帚上,一脚蹬地然后冲上了天的话。

 

而后,受到了飞行的诱惑,金就这样决定像他姐姐一样成为魔女,他开始跟着姐姐学习魔法。至于身为男孩却成为魔女——他本人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因为“魔女”也只是一个统称,象征着这一类懂得奇妙魔法而以女性居多的人类,极偶尔极偶尔的时候,也会有男孩,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魔女在年满十三岁这一年的某个月圆之夜,一定要离开家,前往一个陌生的小镇独自生活一年。这是一种修行传统,也是为了告诉世界上更多的人们——魔女还存在着呢!

 

“我想去南方,能看见海的地方!”金说,他把奶油面包吃得很干净,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吮着手指头上沾到的奶油,“然后我就飞到了这里,这个小镇就在海边,真是太棒了!”

 

格瑞点了点头,他觉得他弄懂了为什么金说喜欢这里。

 

“当时我还在犹豫这个小镇怎么样,我来得太早了,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就看见你了!”

 

男孩忽然凑上来,很雀跃地压低声音,好像在说一个了不起的秘密似的。

 

“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一定是这里没错了,我会喜欢这里的!”

 

金的笑容太纯粹了,以至于格瑞竟然连句反驳的话说不出口,他不习惯和人靠得这么近,似乎还能闻到奶油的甜香味,所以他只能往后退了退,又伸出一只手,推着金的肩膀,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离远了,鼻端却还绕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有点腻,但不惹人厌烦。

 

被推开的男孩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很认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姐姐说,我得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那就是魔法,要诚实地顺从自己的心意,不能多也不能少。”

 

“…… ……”

 

“直觉告诉我留下来没错!然后果然,你看我又碰见你了,格瑞,这就是魔法的……”

 

“你刚才怎么了?”

 

为了阻止金越来越滔滔不绝的话,格瑞不得不出声打断,并试图换一个话题。

 

如果你能想象一个一直以来习惯并安于孤身的人,突然之间被另一个人斩钉截铁地以某种形式缔结了联系——那么你大概就能理解那种稍显无措的回避了。

 

那并不是讨厌,也称不上是害怕,说复杂也不复杂,却又不那么简单,但足以堵得格瑞卡了壳,不忍拒绝,又无法附和,超出了他迄今为止所有的人际交往认知。

 

他只能打断金,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点,至少恢复到和往常一样。

 

“哎,刚才?”金却错愕地眨了眨眼,“刚才怎么了吗?”

 

“…… ……”所以之前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是假的吗?

 

幸好,金很快想起了这回事,于是立竿见影的,他脸上的神情又垮下去了。

 

“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呢……”

 

“…… ……”

 

就算是现在去问格瑞,为什么那时候鬼使神差地对金说出了“可以暂时住我家”这句话,他也绝对答不上来。

 

所谓的脑子一热,就是完完全全的凭直觉行事而已,少年在一腔冲动的时候,脑子里差不多都是一片空白的,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即使格瑞是个少年老成的人也不例外,他毕竟是“少年”,可不是真的“老成”。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定了,他就这样带着一个穿得黑漆漆、笑容却灿烂得好像太阳一样的男孩回了他的屋子。

 

他生活简单,屋子里东西很少,素得直透出一股清冷的气息,但金一踏进他的屋子,只是一刹那,一切都不一样起来,屋外的阳光落在金身上,随着金的步子一起踏过了门槛。

 

男孩把他的大扫帚扛在肩膀上,好奇地左看右看,最后视线定格在墙上的一幅画上:“格瑞,我喜欢那个画!”

 

格瑞愣了一下:“那是……”

 

“很好看啊,能感觉出来,画画那天一定是个好天气!”金站在那幅画前,微仰着头看看,最后快活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是我画的——格瑞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而那天确实天气非常好,可能是他长久以来遇到的最好的天气也说不定,怀着难得的明朗心情,他画下了这幅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告诉金,好像如果告诉对方这件事,看着对方因为结论正确而欢呼雀跃——说不定还会蹦跳两下——的样子,就有什么东西要一去不复返了。

 

人本能地对未知的变化感到不安,因而选择驻足不前。

 

那之后,金就在他的屋子里暂时住下了,这间屋子里空闲的也只有一间久未用过的客房,推开门的时候,两个人甚至都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但让格瑞惊讶的是,金很快就把房间收拾好了,男孩脱掉鞋袜,把本就短的短裤挽得更高了一点,撸起袖子打了桶水,就把房间刷得干干净净,就连地板都用刷子认认真真蘸着水刷了一遍,彻底刷掉了之前那股闷得去不掉的霉味。

 

“格瑞——”

 

在阁楼里,格瑞清晰地听见了楼下传来金的喊声,男孩还没变声,嗓音比他高了好几个分贝,穿透力极强:“要不要我帮你把房子也收拾一下——”

 

而当他到一楼去的时候,发现金已经开始刷客厅的地板了。格瑞站在楼梯口,沉默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大概没有阻止男孩的精力,于是他叹了口气,跟着加入了久违的扫除活动。

 

这是他的屋子,让一个刚认识第一天的男孩替他打扫,完全说不过去,即使金表示这是为了抵房租,他还是觉得说不过去。

 

太近了。格瑞一边擦着楼梯栏杆,一边轻轻皱眉。

 

“格瑞,你一个人住吗,你家可真大!”金还在感叹着,语气里满是羡慕。

 

“还好。”格瑞说,他不觉得房子有多大,也没觉得小,选择这栋房子只是为了那个阁楼,他需要那样相对隔离安静的环境进行创作。

 

“真好,我也想住这样的房子。”男孩向往地说。

 

格瑞看了金一眼,擦着楼梯栏杆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我也不能总住在你这里嘛,那样太麻烦你了。”男孩无比自然地说,还冲他安慰似的笑了笑,“等我找到固定的工作,有一点钱了,我就搬出去,希望到时候我也能找到这么大的房子。”

 

“…… ……”

 

格瑞移开了视线。

 

——这次是太远了。

 

可他的眉头分明皱得更深了。

 

 

 

***

 

 

 

临近中午的时候,天空忽然变得昏暗,云层带着水汽的味道低低压了下来。

 

格瑞看了看屋外的天空,没看到金飞回来的身影。他记得早上飞走之前,男孩说大概中午就能回来。他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看,不一会儿又放下,看看墙上的挂钟,又站起来走了一圈,再次向外看了一眼。

 

他的眼力很好,只要金出现在天空中,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终于,挂钟当当地敲响了十二下。

 

正午。

 

而金还是没有回来,压下来的云已经成了黑色,湿润的风吹得路旁的小树簌簌作响,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一场暴雨。格瑞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身,又转回去,再转过身,沉默着犹豫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

 

他从屋子里拿了两把伞,匆匆出门,向着镇上唯一的面包屋走去,走着走着,步子却越来越快,最后近乎小跑似的赶到了面包屋。

 

雨还没有下起来,而他推开店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店里的金,男孩正背对着他趴在柜台上仔细挑选着什么,因为个子矮,还稍微踮了踮脚,不时发出一阵一阵选择困难的苦恼声音。

 

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松了,格瑞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金不在面包屋里,他确实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金是个会飞的男孩,而这时候男孩在地面上,在他们都熟悉的面包屋里。

 

这真是太好了。

 

格瑞将两把伞收在一只手里,背靠着面包屋的墙安安静静等着,他没有主动出声喊对方,可能是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带着雨伞跑过来。

 

金可不是普通的男孩,他是个“魔女”,说不定魔女根本不会被雨淋湿呢?

 

“那就要那个!”终于,男孩似乎下定决心了,这么欢快地指了指靠墙的一排柜子里其中一种面包,“格瑞喜欢吃那种面包,然后再给我……”

 

声音又犹豫起来了。

 

格瑞看着男孩从一边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钱包——这次终于不是黑漆漆的了,但也是样式普通老旧的圆肚子钱袋——金把小钱包打开,把里面一些可怜巴巴的硬币倒进手心里,又逐一放在柜台桌子上挨个排开。

 

“给我……一片霜糖饼干!我要一片!”

 

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大部分硬币都推了过去,还剩下几枚,又被他万分珍惜地收回了小钱包里。男孩皱着脸,用他那孩子气的语调老气横秋地嘀咕着:“赚钱可真不容易啊,要一个人生活真不容易啊……”

 

不知为什么,格瑞看得有点想笑。他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似乎也是一个人生活,却从没觉得生活不容易过。

 

可能是因为他并不需要为了霜糖饼干到底一片还是两片而斤斤计较。

 

收银机发出清脆的“叮咚”一声,金接过装着面包的纸袋,直接把霜糖饼干放进嘴里叼着,转身就要往外走,看到站在门口的格瑞,被吓了一大跳:“格瑞!你怎么在这?”

 

而他这么一张口,霜糖饼干就干脆利落地掉了下去,金手忙脚乱地想去接饼干,又差点抓不稳手里的纸袋,最后他眼睁睁看着那唯一一片饼干掉在地板上,并咔嚓一声碎成了好几块。

 

“…… ……”

 

“…… ……”

 

“我来买点东西。”最后格瑞说,他把两柄雨伞斜着靠在墙边,走到柜台前,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饼干筐子,“一包霜糖饼干。”

 

一包霜糖饼干里有十片,烤得香脆松软还撒着厚厚的霜糖。金眼巴巴地看着格瑞,脑子里想着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买饼干吃。

 

姐姐和他说过,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刚开始一个人生活肯定会很艰难,那时候金没多想,毕竟他有魔女的血统,会飞,会做治疗打喷嚏和咳嗽的药,甚至还能让刚烤好的面包在两三天内都那么松软新鲜——会有什么难的呢?

 

现在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赚来的每一分钱都那么不容易。即使他每天都努力攒下一枚银币,但要多久才能攒够搬出去住的钱?

 

何况他想要格瑞那样的大房子。

 

就在金发呆的时候,一包霜糖饼干递到了他的眼前。

 

“哎?”

 

格瑞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冲金伸出了另一只手:“奶油面包给我,交换吧。”

 

最后两个人一人打着一把伞,慢慢地向格瑞的屋子走去——已经下起了不小的雨,金把他的扫帚扛在肩上,举着伞,另一只手把霜糖饼干紧紧抱在胸前,生怕被淋湿一星半点。

 

他转过头看看格瑞,声音隔着雨幕传了过去:“格瑞,谢谢你的饼干!”

 

“不用谢,交换而已。”同样的,格瑞平淡的声音也隔着雨幕传了回去,被冲刷得有点模糊,蒙了一层雾气。

 

“嘿嘿。”金笑了,他每次咧嘴一笑,就会露出一边的一颗小虎牙,“霜糖饼干很好吃的,格瑞你吃过吗?”

 

“没有。”

 

“那回去了我们一起吃吧?我知道怎么泡好喝的茶,我妈妈教给我姐姐,我姐姐再教给我的,魔女泡的茶都很不一样!”

 

金说到高兴的事情时,总是有点手舞足蹈,于是他的雨伞就举得歪了点,一侧肩膀被落下来的雨滴淋湿了。格瑞伸手出去,推了一把金的伞面,让那把伞再次摆正了。

 

得益于那两柄巨大的雨伞,他们到家的时候都没怎么淋湿,金的肩膀淋湿了一小块,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男孩没换拖鞋,只穿着袜子就踩在地板上往屋子里跑,格瑞听着那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默默地蹲下身把两个人的鞋子摆好,再把雨伞都收到一楼窗前撑开晾着,还有金的那把扫帚。

 

金在厨房烧水,格瑞能听到那个圆肚子烧水壶发出细密的咕嘟咕嘟的声音,他把手里的那袋奶油面包放到餐桌上,在去阁楼还是去厨房看看之间踌躇了一下,最后他还是往厨房走了。

 

厨房不大,两个人一起待着有些拥挤,因此格瑞没有进去,只是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金——男孩的动作很麻利,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粗枝大叶的样子。有好几个小罐子被分别打开了,格瑞认出那是几种茶叶、方糖和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干花,他压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或许来自男孩背着的那个大挎包吧,要外出独自生活一年,大挎包里却装了这么多瓶瓶罐罐,魔女大概都是这么不可思议的?

 

烧水壶发出吱吱的声音,金关掉灶台上的火,他拿过一只很大的陶瓷杯子,看也不看地就拣了好几种茶叶和干花进去,最后又加了一块方糖,他的动作很快,手指灵活,然后往杯子里倒满了刚刚烧开的水。

 

接下来的事情就超出了格瑞所能预料到的。

 

男孩的左手端起杯子,右手罩在杯子上方,五指张开微微拢起,好像手里抓着个看不见的球一样,他的手腕转动着,这只手绕着杯口也来回转,而杯子里升腾起来的雾气就像受到指引一样,纷纷聚拢成一束,跟着金的手指也在空中来回绕圈。

 

金的眼神很专注,他一直盯着杯子,双唇无声地蠕动着,而最后,他的右手做了一个向下抓握的动作,那些雾气就又团聚了起来,“砰”地炸成一朵蘑菇状的小云彩。

 

“好啦,格瑞!你尝尝!”他欢快地说,捧着杯子递给格瑞,还轻轻蹦跳了一下。

 

格瑞接过杯子一看,那是一杯清澈见底的茶水,微带褐色,而茶杯底居然什么都没有,无论是茶叶还是干花,包括那一大颗方糖,都那么神奇地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他脸上微微的错愕出卖了他,因为金“噗嗤”一声笑了:“我说过了呀,魔女泡的茶都很不一样的!”

 

茶水还冒着热气,热度透过陶瓷杯壁,暖暖地贴着他的掌心,格瑞轻轻抿了一口,惊讶地发现一点也不烫,是可以一直慢慢喝下去的熨帖温度——那可是刚烧开没多久的水。他想起最后金那个抓握的动作,灵巧的指尖和那一团升腾起又散开的蘑菇云。

 

茶比他想象中要好喝得多,虽然加了一大颗方糖,却并没有甜得发腻,相反的,茶水带着一点薄荷味,喝下去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有风轻轻地吹在面颊上。

 

“好喝吗?”金笑嘻嘻地问他。

 

格瑞没办法给出否定的回答,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杯茶很好喝,或者说,非常合他的口味。

 

“那当然了,因为这是格瑞的茶啊。”

 

“什么?”

 

“这是给你泡的,所以就是格瑞的茶了,全世界都只有这一个味道。”金伸出两根手指,煞有介事地比划着,“泡茶的时候想着要给谁喝,然后诚实地顺从心意去拿材料,不能多也不能少,泡出来的味道就是刚刚好的,一定是对方喜欢的……嘿嘿,姐姐是这么教我的。”

 

“…… ……”

 

“我刚才就一直想着格瑞,所以你看,这就是你的茶。”金把双手背到身后去,有点得意地晃晃脑袋,他的那头金发真是够耀眼的。

 

格瑞别开了视线,假装自己被杯子里的茶水引发了浓厚的兴趣:“这是魔法?”

 

“嗯,这是魔法!不过没办法给自己泡茶喝,只能给别人。”

 

“为什么?”格瑞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而后惊讶于自己额外的好奇心,他常常忘记自己也只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年。

 

“魔女的血统就是这样的。”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我们的魔法要用来帮助别人,不是给自己用的。”

 

所以辛辛苦苦种下的草药和精心熬制碾磨的药粉,都是要用小纸包包好送给其他人的;能在天空中飞行,也是为了及时传递消息,赶到需要帮助的人们身边。

 

“魔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受到帮助的人回报给魔女一些报酬,小小的一点点的东西就可以,历代的魔女都是这样生活下去的。”

 

“怎样的报酬?”

 

“嗯……看人们愿意给什么吧,只要是真心送给魔女的就可以,因为魔女很容易活下去,住的地方也好,食物也好,有一点点就可以生活。”金笑嘻嘻地回答。

 

听起来比起物质,似乎更依赖精神而生存下去——格瑞不经意地想。

 

“格瑞你还喝茶吗?”

 

“……啊?”

 

格瑞很少有被这么突然打断思绪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竟然发了一会儿呆,并且连他自己都找不回来那些发呆时候的思绪去哪儿了,不过他大抵清楚,不外乎是围绕着魔女和金在打转——这让他难得地有了一丝心虚,并拒绝了金再为他泡一杯茶的好意。

 

或者也并不是心虚,而是不知如何面对的窘迫。

 

格瑞从未如此放任过自己的思绪,比起感性,他更相信理性和逻辑——这种说法对于身为年轻画家的他而言有些违和,但事实如此——像这样放任自己的思绪围绕着另一个人打转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发生。

 

就像是之前抬头看到了乌云,想着大概要下雨了吧,而不知过了多久,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雨点已经不容置疑地打在了身上。突如其来的雨把人浇得不知所措,但即使现在迈开步子跑回家也来不及了——早就湿透了。

 

金体会不到格瑞这时候难以言说的心理,他已经高高兴兴地跑到客厅的小沙发上去吃他的霜糖饼干了,他没再泡那种奇妙的茶,而是普普通通地给自己又冲了一壶红茶,就着一杯红茶慢慢吃着饼干,孩子气的脸上是全然的放松和满足。

 

格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竟然不知不觉被他喝得就剩下一点儿了。

 

最后那点浅褐色的清澈茶水被他慢慢抿了下去,茶水仍然是刚好的热度,后知后觉散发出的清香久久不散。

 

 

 

***

 

 

 

金最近似乎变得很忙。

 

要注意到这一点并不难——金往外飞得更早,飞回来得却更晚,有的时候整整一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等到晚上金终于回来了,却是一脸疲惫的样子,就连那头活泼的金发都跟着耷拉,甚至在饭桌上吃饭都蔫嗒嗒地沉默下去。

 

往常的金是很多话的,尤其在餐桌上,他和格瑞一同吃简单的晚饭——男孩什么都吃,一点也不挑食,格瑞给他做什么他就捧场地把什么吃得一干二净——总是一边吃一边喋喋不休。这天飞着的时候撞到一群小鸟啦,这天送货的对象是个和蔼的老婆婆啦,路过广场的时候看到的喷泉很漂亮啦……细小又琐碎的事情,偏偏在金心里似乎都是了不起的大事,值得他事无巨细都和格瑞说个明白。

 

格瑞以为自己会听得头疼,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非得把金絮絮叨叨的那些事都记下来——后来他偶尔出门时,再看到看惯了的风景,脑子里就冒出来金活灵活现的调子,于是喷泉成了漂亮的喷泉,小鸟成了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鸟,花店成了摆着很多又大又香花篮的好地方……就那么简单地、三言两语间,格瑞眼里的小镇就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像干涩的颜料掉在纸上,一滴水突兀地滴下来,于是颜料软化了,融开了,色彩沿着纸张的纹理扩散,深深浅浅,四面八方。

 

饭桌骤然变得安静,格瑞竟然有些不习惯了,他看得出那是因为金太过疲惫,有心问问金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准确地说,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毕竟如果立场倒转,假如在饭桌上的时候,金问他——

 

“格瑞你怎么了?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 ……”

 

实际上想象了一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格瑞这才想起来,他们见面第一天的时候,金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男孩飞在半空中,凑过来看看他,劝他快点休息,因为他看起来很累。

 

金倒是能如此轻易地把关心这件事做得水到渠成。

 

格瑞想了想,站起身离开餐桌,在金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解冻好的牛排,这本来是他打算留着第二天做午饭吃的。

 

灶台被打着了火,平底锅被架在灶上,一块黄油被锅铲切下落在锅里,很快因热度化开,飘出了浓郁的奶香气,融化的黄油在锅底转了一圈,然后牛排被放进锅里,不多时,滋啦滋啦的煎肉声和牛肉的香气飘散出来。

 

金早就闻到了香味,他瞪大了眼睛,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男孩站起身,一溜烟蹿进厨房,凑过去看那块已经被煎得变色的牛排,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飘散出来的香味一点不剩地吸进鼻腔。

 

这会儿他看起来倒是有精神多了,紧紧盯着煎锅不放,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煎好的牛排被格瑞切成了两半,他们一人一半地吃了,格瑞吃得很慢,他在用刀叉的时候意外的有耐心,但金就不一样了,男孩切着大块的肉,一口塞进嘴里,撑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这么吃了几块之后,金却忽然放慢了速度,他切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终于咽下去之后,有点依依不舍地皱起了脸:“以后就很少能吃到了吧,现在应该吃得慢一点。”

 

格瑞手里的刀叉一顿,他敏锐地听出了一点其他的东西:“怎么了?”

 

“啊……”桌子对面的男孩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咚地一捶掌心,“对哦,格瑞,我还没告诉你呢!”

 

“……?”

 

“镇上广场旁边,不是有个每天都在喂鸽子的老奶奶吗?她有一间空着的屋子,愿意便宜租给我!”

 

“…… ……”

 

“不过就算是便宜给我……我的钱也还差一点啊。”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抓抓脑后的头发,“但是我最近一直都在拼命工作的,钱攒得很快,马上我就能攒够一个月的房租了,到时候我就搬到那里去住。”

 

“……是吗。”难怪最近每天都很累的样子,原来是在为了搬家的房租努力。

 

“在你这住了这么多天,打扰了你这么久,真的很谢谢你!”

 

金笑得很坦然,脸上带着闪闪发光的兴奋神情,格瑞垂下视线,不想去看那双过于剔透的蓝眼睛。

 

其实这很正常,他从来没想过要金一直住在自己这里,而金在被他收留的第一天就说了,不会打扰他很久,等攒到钱就会搬出去自己住。

 

那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格瑞知道大概该说恭喜,或者是惯常祝贺的话,虽然他没有义务为了金感到高兴,更没有义务为了金要搬走而舍不得。

 

可能只是消息太突然了,因为太突然,才噎得他有些食不下咽。

 

牛肉依然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金一块接一块吃得兴致勃勃,格瑞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因为被堵住了,所以什么都塞不进去,一小块牛肉也不行。

 

“大概什么时候?”格瑞慢慢地又切下了一小块牛肉,他用叉子叉起来,却没有往嘴里送。

 

“要是照现在这样的话,应该到下周就可以了……”金认真地算着钱,手指无意识地曲起来晃来晃去,他的手指也像他的脸蛋一样,带着褪不去的婴儿肥,在灯光下看起来肉乎乎的,透着健康的嫩粉色。

 

“…… ……”十七岁的少年垂下视线,在他以为自己会保持沉默的时候,却听见自己开口的声音,“不用那么急。”

 

然后条件反射地,像是要遮掩什么似的,把那块切下来的牛肉塞进了嘴里。

 

嘴巴只有一个,用来吃东西的话,就理所当然地不能说话了。

 

“但是……要一个人生活真的很难啊。”

 

意料之外的,金没有追问其他的,反而是露出了有点儿困扰的神情,但那双眼睛依然诚恳又清澈,直直地盯着格瑞看。

 

“十三岁就要离家一个人在外生活,这是魔女的修行传统,历代的魔女都是这样,姐姐也是这样……所以我本来以为这没什么难的。”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一边慢慢嚼着,一边若有所思,“毕竟魔女要生存下去需要的东西很少嘛,最开始我想,就像姐姐在我们之前的镇子上一样,帮助别人,拿一点点的报酬,轻轻松松地生活下去。”

 

“可是实际上开始了才发现……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真的很难啊,比我想象的要难多了。”

 

“所以格瑞,你也很不容易的吧。”

 

格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话题最后会转到自己身上来。

 

“你看格瑞,你也是一个人生活,而且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但是就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光是一间小房子,要的租金就要我拼命地去赚钱了,这么大的屋子……”

 

金坐在椅子上,仰起头,话音里带着柔软的迷茫。

 

“……要多少钱啊格瑞,要你多拼命才能赚到钱?更别提我住在你这里还没有交房租,其实因为我,多了很多负担吧?”

 

——那并不是负担。

 

格瑞想这么说,可他说不出口,他找不到自己如此反驳金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这么说了之后得到怎样的回答。

 

所以他只能听之任之,看着金认定了这股道理的坚定态度,默默地把很多想说却还不成形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一时说不出自己莫名的低落从何而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又有谁能知道呢。

 

脑子一热收留了金,这是个十足的意外,而只要是意外,都有回归正轨的那一天。



——tbc——


看了一下lofter的归档……第一篇瑞金文,也就是第一篇霍格沃茨paro瑞金是去年5月18日发的,原来已经写了一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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