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和安

4、

 

“帅哥你身材好样子好，穿什么都好看啊，不过还是试试这件吧？最新出的款式，贴身显身材……”

 

周泽楷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过分热情的女店员，而在进入购物街之前，又被叶修勒令不准从体内往外飘电子音，此刻他也无法自行开启任何外交模式，只得手足无措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叶修。

 

叶修看得兴致盎然：“挺好的啊小周，受欢迎呢。”

 

“没……”周泽楷的表情越发局促，他看了看摆明了在看戏的叶修，居然把皮球踢了过去：“叶修……选。”

 

“啊？”

 

“衣服。”周泽楷把店员姑娘们推荐的衣服一把抓在手里，全部递到了叶修面前。

 

“喂……你的衣服自个儿挑啊。”叶修哭笑不得。

 

“不会。”周泽楷诚实地回答，他的程序里没有写入挑衣服的事情。

 

叶修选衣服的品味那就是逛淘宝，因此他很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周泽楷手里衣服的价签，而后选了件最便宜的外套结账了事，也不顾店员姑娘快要烧死自己的目光。

 

走出店门，周泽楷把浅灰色的外套套上了身，遮住那件过于狼狈的短袖衬衫，又把外套袖子往上卷了卷，注意到叶修好奇的目光，周泽楷解释：“会热。”

 

叶修愕然：“……你连冷热都能感觉？”那这可难伺候了，还以为能随便把周泽楷塞家里哪个储藏室里，看来行不通啊。

 

“能。”

 

“小周……你真是……”叶修搜刮了半天词汇，也没能找到个合适的形容词，“……哎，谁把你做出来的，百分百的天才。”

 

周泽楷抿了抿嘴，眼睛眨了眨：“稍等。”跟着，在服装店内一度噤声的电子音再度飘了出来：「制造者信息，请求检索。检索内容测定，无非法字符，信息等级：第五级。检索者权限测定：第五级，符合检索要求，允许检索。检索开始。」

 

而后周泽楷就不再出声了，脸上也没了表情，只是机械地随着叶修往购物街外走，叶修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泽楷——人形机器的脸孔清俊漂亮，被阳光映着，显得很白皙，但此刻那张脸上是全然的淡漠。也许是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周泽楷脸上始终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微笑，因此这样无表情的周泽楷让叶修有些不适应，也第一次让他异常强烈地认识到，周泽楷确实不是人类。

 

即使做得再怎么相像，细节上再怎么贴近，那种非生物的冰冷也不可能完全消失。

 

还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不久后周泽楷抬手碰了碰叶修的胳膊，见叶修转过头，体内的电子音再一次响起：「已检测到制造者信息，该信息被人为加密，请输入语音指令开启。」

 

“小周……这我可不知道啊。”叶修无可奈何地摊手，“算啦算啦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怎么还真的查上了……信息接收这么敏感？”

 

「“小周……这我可不知道啊”，语音指令错误，请重新输入，再次错误将导致攻击模式开启。特殊情况，已测定输入者声音波纹符合守护模式对象，攻击模式不允许开启。」

 

“……”叶修觉得自己彻底没脾气了——周泽楷的程序还挺人性化的，居然还单分了个特殊情况，他也许该感谢一下那个制造者，让自己免除被攻击模式集火而死的命运。虽然周泽楷外表看起来和成年男性没有两样，但在见识了两米长的飞行翼之后，叶修毫不怀疑周泽楷浑身上下都是武器，说不定把胳膊一拧一拆就能变成机关枪，还附带几颗催泪瓦斯。

 

“叶修。”这时周泽楷却叫了他一声，用的是那种听起来有温度的声音，就好像人类在说话一样，“取消检索。”

 

“取消检索？”

 

「尚未成功获取信息，是否确定取消检索？」

 

叶修明白了：“确定。”

 

「取消检索成功，检索功能关闭。」

 

“抱歉……”一轮莫名其妙引发的检索完毕后，周泽楷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被称为失落，“没……帮上忙。”

 

“没必要道歉的，小周。”叶修哭笑不得，“我天，造你的人到底给你写的什么性格程序……停停停我这个不是要你检索！我就顺口感慨一句，别再开一次了。”

 

周泽楷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不过他还是偏过了头露出思考的表情，过了会儿给了叶修一个答案：“性格……不说谎。”

 

“……你刚才不算是检索？”

 

周泽楷摇摇头：“三级……叶修，五级……直接回答。”

 

看来自己权限还挺高，可为什么？叶修想问，又觉得估计问了也没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周泽楷却脸色一变，一把拉住叶修的手腕，飞快地跑出步行街，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路。

 

“抓紧。”

 

「紧急飞行启动。」

 

紧接着叶修就被周泽楷揽在怀里死死扣住，跟着那对羽翼气势磅礴地直接展开，周泽楷右脚一踏地面，直接腾空而起，分秒之间，步行街已经成了远处的风景。

 

「警报：检测到五公里外出现人形机器，初步判定为敌方，正以高速接近中。」

 

“……小周，刚买的衣服啊……”

 

叶修很佩服自己还有心情在意这件事。

 

 

 

5、

 

「警报：人形机器数目增加中，已确定为敌方，接近速度提升中，是否开启攻击模式？」

 

“不开启！”

 

飞行速度有点太快，飒飒的空气压迫感极强，叶修几乎被划过的空气割得脸颊生疼，但他刚才清楚听见了电子音的警报内容，因此忍着没说什么，只是抓紧了周泽楷的肩膀，努力让对方帮自己挡挡风，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呼吸着。

 

周泽楷发觉了叶修的举动，右手从背部向上，轻轻扣上叶修的后脑勺，揽着腰的左手臂收紧了些，小心地把对方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抱歉。”

 

叶修没说话，就摇了摇头，他觉得周泽楷能从这个动作明白他的意思。

 

「速度提升。」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城市地带，转而到达了郊区，周泽楷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带着叶修降落在地，收拢了那对飞行翼。

 

「警报：敌方人形机器数目检测完毕，共计二十五台，均配备杀伤性攻击武器，是否开启攻击模式？」

 

“不开启。”周泽楷轻声说，而后把目光转向了叶修。

 

“嗯？怎么了？”警报内容叶修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却奇异的并不怎么慌张，也许是因为周泽楷接连两次拒绝了开启攻击模式的冷静，让他没怎么对自身的安危担忧。

 

“……那些，国家的，不能……”

 

“不能打？”

 

周泽楷点头：“可以……封印。”

 

“封印？”叶修已经看见地平线那边隐隐出现的人形机器影子了，估计再一会儿他们这就要被一通扫射或者一片轰炸，因此他对周泽楷突然冒出的这个少女风词汇有点不适。

 

“封印模式……需要，指令。”

 

“需要我来下指令？”叶修渐渐能明白周泽楷的言简意赅，眼看对方点了头，就继续发问：“我要说什么？不会就封印模式开启这种……”

 

「封印模式接收到开启指令。声音波纹检测，符合守护模式对象叶修。请再次确认，是否要开启封印模式？」

 

“还真是啊……确定。”按理说这种情况好像不应该笑，但鉴于正在被二十五台“官方”人形机器追杀这个事实太没真实感，叶修还是笑了。

 

「封印模式开启确认，请稍后……封印模式开启成功。是否自动设置目标为敌方人形机器？」

 

“是。”周泽楷轻声说。

 

「目标设置成功，数目：二十五；等级判定：四级。预计目标四十五秒后到达，预计封印所需时间共计三十秒，是否开启加速？这将造成额外耗能。」

 

“开启。”

 

「加速功能开启，预计封印所需时间缩短为二十秒，封印开始。」

 

接下来，叶修觉得自己看到了他所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场景。

 

他想过周泽楷身上掉出催泪瓦斯手榴弹，也想过周泽楷把自己的胳膊拆了拧好当机关枪，甚至连周泽楷从手指尖里发微型激光炮这种事也考虑过。

 

可他从未考虑过周泽楷站在原地，似乎是在反重力的作用下轻轻悬浮，皮肤上微微泛着一层莹蓝色的光，神色淡漠，眼瞳极快地收缩着，电子音也飞快地报数：「一、二、三、四、五、六……」

 

直到报数到了二十五，周泽楷周身的光芒才渐渐消退，他像是刚刚做梦醒来似的，神色茫然地眨了眨眼。

 

「封印结束，数目共计二十五台，共计用时二十三秒，其间遭遇敌方入侵，已成功阻止，资料部分受损，开启自我修复功能。」

 

“好了。”周泽楷对叶修说，头一歪笑了笑。

 

“小周你刚才那个是……？”

 

“封印。”

 

“我就是问封印是什么意思。”

 

周泽楷蹙起了眉头，似乎在苦恼如何对叶修进行说明：“嗯……………………入侵，更改，权限……格式化。”

 

“……了不起。”叶修点头。

 

“嗯。”只要被叶修夸赞，周泽楷就总会很高兴地笑，这次也不例外。

 

“那为什么开启指令是我下达？”叶修后退一步，认真地看着周泽楷，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小周，不要检索，把你能直接回答的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