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和安

*如题，元旦小番外两则

*本来想多写几个自己写过的paro的番外，然而……突发的……胃部不适……对不起写不动了【躺平

*新的一年快乐！

【新年了】

 

金是被一阵笃笃笃敲击窗户的声音吵醒的。

 

这时候他还陷在柔软的法兰绒床铺里，床柱上挂着深红的床幔，很好地帮他挡住了清晨的阳光——尽管这时候还压根没多少光呢。深冬时节，即使是最受阳光眷顾的格兰芬多塔楼，也要在学生们差不多开始上课的时间，才姗姗来迟地由暗转亮。

 

窗外仍然一片昏暗，天边微微泛着白，像扇半旧的白色油漆墙，四人寝室里烧着暖和的壁炉，壁炉里的干柴噼噼啪啪碰撞着，偶尔溅起一两点星星似的火花。

 

整个房间的男孩们——除了金——此刻都还在沉睡，隔壁床上传来轻微的鼾声。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总是这样，只要稍微给他们些时间，他们就能抓紧这点时间睡到地老天荒。

 

因而，锲而不舍敲击窗户的声音，尽管不大，也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金觉得自己还想睡，但又奇异地睡不着了。升上六年级的这一年，他似乎失去了很多轻松自在的特权，其中之一就是睡懒觉的能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觉得清晨的被窝值得贪恋。

 

于是他掀开被子，拨开床幔下了床，房间里很暖和，他也就没花时间去找那两只也许被踢到床底的拖鞋，赤着脚到窗边去，拨开窗户的搭扣，把笃笃啄着窗户的信使放了进来。

 

窗户一开，随着烈斩一起灌进来的还有凛冽的风和冰凉的雪花颗粒，金被猝不及防地吹了一脑袋雪粒，“阿嚏！”地打了个喷嚏，他一边急忙缩着脖子关窗户，一边小声嘀咕着“保佑我保佑我”。

 

烈斩熟门熟路地在他床脚上找了个地方站稳，蓬起羽毛抖了抖一身的雪，安静地等着金来解它腿上卷成卷儿的信——那封羊皮纸被稳妥地卷着，塞进一个小铜管里，免得在风雪中被吹得没了踪迹，或是字迹被雨水打湿。

 

金扣好窗户，而他的手指已经被冻得有点僵了，这场大雪下得无声无息，整个霍格沃茨几乎都被厚厚的雪盖住了。他搓着手，去把烈斩头顶上的一点雪花掸掉，小声抱怨了一句：“这么冷的天还要让你来送信，晚几天又不会怎么样！”

 

不过这是实打实的冤枉格瑞了，格瑞发信的地方路途遥远，即使是烈斩也要飞上好几天，这场雪下得突然，格瑞放飞猫头鹰的时候，绝对料不到会遇上这么碰巧的大雪天。

 

烈斩歪着脑袋，两颗大眼睛盯着金，猫头鹰都很聪明，知道这时候不能发出声音，所以它轻轻用喙啄了一下金的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它可没有人类那么怕冷，尤其是，它知道眼前的人类很怕冷。

 

金被啄得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拍拍烈斩的背羽：“好啦我知道，没有真的抱怨啦……”

 

一边说着，一边把铜管里的羊皮纸取了出来。

 

羊皮纸一如既往的短，内容也只有短短一行，但金已经习惯了，倒不如说，哪天收到格瑞长篇大论的信才让他惊讶。

 

[新年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

 

虽然如此，金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新年”一词的字迹有着被重叠的痕迹，再仔细看，似乎是先写下了一个向下的竖，写到一半却急转弯似的搁浅了，然后又转成了向上的新年（New Year）一词。

 

根本用不着多想，或者说，直接跳过了思考的阶段就能看到那个状况——格瑞大概先是想写“新年快乐”，可落笔之后又觉得这句话太俗气，只好转成“新年了”。剩下的什么也没写，那更好懂了，格瑞一向不擅长节日祝福，能够在特定的日子当天发来消息，这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表现了。

 

向下的一竖，就是写到一半被强行扭转的“Happy”首字母。

 

“噗嗤。”

 

金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些地方，格瑞存有相当令人意外的执拗，但转念一想，这是任何一个少年都可能有的一点儿小固执，又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格瑞多大呢？比他大两岁，他不过刚刚十七岁，格瑞也不过刚刚十九岁。

 

——不知道傲罗都在哪儿训练，有没有新年宴会什么的。

 

金漫无目的地想着，又拍了拍烈斩的背：“雪停了你再帮我送信吧，箭头在猫头鹰棚屋，它一直很想你。”

 

烈斩转了转眼睛，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巨大的猫头鹰便敏捷地窜了出去，迅速飞向有玩伴和食物的棚屋。

 

关好窗户，金窝回床上，把羊皮纸又看了几次，然后不得不承认，格瑞这种潦草到令人发指的字迹，大概也算是才能之一。

 

——一会儿就给格瑞回个信吧。

 

新年的第一天，恰好是个星期六，最苛刻的教授也不会在这一天安排任何课程的。

 

下大雪了。

 

新年快乐。

 

六年级的高级班课程真不好学。

 

我还是不太习惯当级长，幸好有五年级的学生补上了。

 

格瑞你不在学校里，我还真的有点……

 

“…… ……”

 

金盯着深红色的床幔，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好像有点习惯了。”

 

少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露出一侧的小虎牙，这让他显得孩子气，他依然有一张孩子似的脸庞。

 

“虽然我还是挺想你的……新年一起加油吧！”

 

 

 

【长大一岁】

 

“如果按照登格鲁部落的日历来看。”

 

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且煞有介事地竖起了右手食指，以表示他在讲述的事情极其严肃，但格瑞的视线直接落在金另一只手里的酒杯上，并马上肯定了杯子里的酒就是罪魁祸首。

 

“今天，不对，明天，就会是新的一年了！”

 

少年颇有仪式感地晃了晃指头，那双蓝眼睛显出比平时亮了许多的光彩来，而那不是错觉——随着金和体内神的幻影越来越高的融合，他的眼睛在某些时候，已经会镀上淡淡的金色。

 

这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困扰，因为无论是金还是格瑞都很肯定——他仍然是金，并没有变成神。

 

虽然偶尔会有点麻烦，就像这时候，金那双眼睛在黑夜里，简直比指路星还要显眼。

 

格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幸好，人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什么注意到金的变化。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是作为龙族的格瑞不懂遮掩，金总是像这样替他注意周遭，而现在，不知为什么因为一杯酒快乐起来的少年肆无忌惮地眨着那双泛金光的眼睛，反倒是格瑞这个龙族看起来更像个正常的人类。

 

“新年了，格瑞！”

 

由于格瑞的沉默，少年探过身子，十分潇洒地抓着格瑞的胳膊晃了晃：“新年，新年！格瑞，新的一年了！你要长大一岁了！”

 

“…… ……”

 

对龙族而言，长大这件事的计量单位，用“一岁”来计算，实在是太繁杂了。

 

和金以及人类相处得多了，龙族自然而然学习到了一些独属于人类的社交法则，例如现在，尽管格瑞打从心底不觉得长大一岁这件事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聪明地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哦”字。

 

果然，金很满意地笑了起来。

 

并且趁着格瑞不注意的时候，把手里的杯子又凑到嘴边，咕咚一下喝下了剩下半杯酒，还很豪迈地把杯子一丢，银酒杯骨碌碌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倒是安然无恙。

 

“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金嘀咕着，坐正身子挺直腰板盘起了腿——格瑞注意到，金的眼睛已经几乎是完全的金色了，这意味着酒精夺走了金绝大多数的意识——他拍着手，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格瑞，我和你到底谁比较大？”

 

这问题问得格瑞愣了一下。

 

“格瑞你几岁了？到明年，不，明天！明天就长大一岁的话，你几岁了？”金很执着地问。

 

年龄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格瑞现在已经知道了，同一片大陆的人类，对年龄的计算方法是千奇百怪的，同一天出生的小孩，可能因为不同的计算方式，年龄相差整整两岁——以人类的寿命来看，两岁算是很多了。

 

于是他想了想，选择了最客观的说法：“我出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千三百二十二天。”

 

“啊？”

 

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儿迟钝地掰了掰手指：“七千，三百二十二天……那是多少年……按登格鲁的日历算，一年三百六十天，加上五天庆祝节日……”

 

如果是平常的金，绝不会用掰手指这种笨办法来解决算数问题，然而现在，被酒精侵蚀了意识的少年思维都慢了半拍，也幸好他的酒品不错，说话做事还都算得上有逻辑。

 

格瑞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二十年零二十二天。”

 

“二十年零二十二天。”金重复了一遍，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那，格瑞你其实比我小啊！”

 

格瑞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遇到金的那年，金十七岁，如今已经过了五年，所以金这一年是二十二岁，比他要大两岁。

 

想通这件事并没让格瑞觉得有什么，在龙族的眼里，哪怕金比他大二十岁，也没什么区别。

 

大二百岁？正常的人类几乎没有活过一百年（按照金那个算法的话）的。

 

但显然，另一位当事人并不觉得这是小事。

 

“你比我小诶！”

 

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拽着格瑞的胳膊，这么嚷嚷了起来，而格瑞敏锐地注意到，此刻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湛蓝，只有眼珠周遭一圈镶了淡淡的金色。

 

“格瑞，快，叫哥哥！”

 

——啊啊，这下子，就连周围那一圈淡淡的金色都消失了。

 

格瑞垂下视线，毫不客气拍开了金的手：“别闹了。”

 

“叫哥哥！”金却毫不气馁，继续不讲道理地拽着格瑞的衣服角，说话也还是像喝醉了酒那样，慢半拍地停顿着，“我，比你大，所以，叫哥哥！”

 

——像喝醉了酒那样。

 

格瑞安安静静地盯着金的眼睛，直到对方被盯得讪讪起来，眼珠骨碌碌打转。

 

“其实我一开始是真的喝醉了！”过了一会儿，金发少年理直气壮地自辩。

 

“我知道。”格瑞面无表情地指出，“但你发现我比你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清醒了。”

 

这太好分辨了，看金眼睛的颜色变化就知道。

 

“哎。”金撇了撇嘴，“那格瑞，要是我没醒酒，真的就让你叫我哥哥，你会叫吗？”

 

让金意外的，格瑞居然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不会吧，你是格瑞吗？”金伸长胳膊，在格瑞面前夸张地晃了几下。

 

格瑞把金的手抓住了，规规矩矩往地毯上一按，波澜不惊地开口：“你喝醉了，那就没必要和你讲道理，但清醒的话，我不想平白被看笑话。”

 

这话中肯的让人没办法反驳。

 

“也不是想看你笑话……”过了一会儿，金发少年这么解释着，“我就是没想过你居然比我小，格瑞，我一直以为你年龄很大呢！”

 

“为什么？”

 

“没为什么，可能因为你是龙族吧……不是都说龙都很大吗，几百岁什么的，我还以为格瑞你至少有个五十岁呢！”

 

“…… ……”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嗯？”

 

“一起长大呗！”金说，忽然使劲儿推了一下格瑞的肩膀，“格瑞！马上就要到明天了！”

 

“你怎么知……”

 

“看星星，那颗星星！跨过天空中间就是明天了……跨过去了！格瑞，恭喜你二十一岁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但格瑞还是很聪明地回了一句：“恭喜你二十三岁。”

 

 

 

——元旦番外end——